少女身段高挑修长,皮肤莹润剔透,着了一身玉色折枝牡丹纹襦裙,挽着月华色披帛,腰若约素,姿容绝艳,如同早春枝头的一朵蕾,娇媚不可方物。
好一个莺惭燕妒的美人!
都说女娲娘娘造人时,只有头几个是精心捏造的。后来精力不济,其他人则是用藤条甩出去的泥点子化成的,那姜翘一定是头几个当中的一个。
顾珽几乎看呆了。
坐在茶楼里的顾珣觉得纳闷:“三弟,你看什么呢?”
顾珽这才回过神,呐呐问道:“那——是不是蕊儿的马车啊?”
顾珣和容俊辉齐身站起来,往下看去。
这一看,二人也是呆了几息,荣骏辉笑道:“那是你们府上的客人吧?”
这马车这么骚包,一看就是姜玉蕊的。
能坐姜玉蕊的马车,定是府上的人或贵客。
顾珣点点头:“是了,今日偶尔听母亲提了一嘴,姑母的侄女今日到京。”
楼下,金钏刚用茶壶买了香薷饮,递给姜翘,忽听一娇斥声响起:“站住!你是姜玉蕊什么人?她人去哪了?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的马车!”
姜翘一愣,回头一看,只见一少女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弹弓,拧着眉头看着姜翘。
少女长相本来很是不错,可偏偏右眼下半寸近眼尾处,竟然有一道非常醒目的疤痕。
明珠有隙,美玉有瑕,当真叫人遗憾。
而且,她口中的姜玉蕊……
出发前听爹说过,叔母和离前和小叔有一个女儿,名叫姜玉蕊,比她小两岁。
和离后叔母带着襁褓中的姜玉蕊回了娘家镇国公府。
这少女脸上带着不忿的表情,似乎来者不善,再看她手里的弹弓,莫非刚才马儿受惊,出自她的手笔?
姜翘正要答她,随行的管家嬷嬷连忙从后面疾步而来。
陪着笑脸道:“容姑娘,这是我家夫人的侄女,今日刚从滇地到上京。”
原来,这容姑娘是平西侯府的姑娘,叫容萱,是个炮仗性子,凡事直来直往,和姜玉蕊更是水火不相容。
容萱不依不饶道:“那姜玉蕊去哪了?她上次捉弄我,这个仇我还没报呢!她人在哪?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了?”
此处是上京锦绣堆里的繁盛之处,往来人流如织,此番争执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大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高门贵女之间的恩怨有时候比戏本子还精彩。
嬷嬷心里叫苦不迭:“哎哟,容姑娘,我代我家姑娘向你道个歉,今日实在是有客人上门,夫人家里正等着呢,容姑娘大人有大量,实是耽误不得。”
容萱见人不在,也不过多纠缠,她瞥了瞥姜翘。
平西侯府的侯爷夫人对这个女儿甚是娇宠,虽然容貌有瑕,但容萱自小到大都不曾感到自卑。
但此刻面对着眼前的绝色女子,加上路人的指指点点,她突然生出了一股自惭形秽之感,心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姜玉蕊自恃美貌,目中无人,这下好了,来了个比她强的,我看她还怎么嘚瑟。”
说完,拍了拍手,不欲多纠缠,转身就要离开,便看见了顾珽、顾珣和自己的大哥。
“娘今日不是安排你在家中练字么?怎的跑出来胡闹了?”容俊辉沉着脸对容萱。
容萱吐了吐舌头,压根不怕这个大哥,只转身对着顾二顾三道:“回去转告姜玉蕊,我可饶不了她,我看她能躲我到几时。”
说完,拉着自家大哥就要回,那容俊辉飞快地看了眼站着的姜翘,同顾二顾三作揖告辞了。
姜翘转过身,刚好与顾珽的目光撞上。
顾珽耳根子的红还没有消下去。
“你就是姑母的侄女吧?我叫顾珽,是府中三房的,这是二房的二哥顾珣。”他红着脸向姜翘介绍。
打那三位男子自茶舍走过来时,姜翘便注意到了,三人身上的衣着不凡,通身的风仪非普通人可比,姜翘猜测,三人定是高门子弟。
只是没想到,其中两位竟是镇国公府的公子。
“原来是二公子、三公子,我叫姜翘,今日刚至上京。”心思辗转间,姜翘已施施然行礼,四十五度侧面,堪称最美的角度。
此番上京,她是打定主意要寻一门好亲事的,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怎么美就怎么来。
顾珣注视着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姜姑娘,难以移开目光。
他掩唇佯装咳嗽一声,“表妹客气了,唤我俩表哥就好。既如此,不如一道回府吧,姑母定在府上候着。”
姜翘展颜一笑,露出了八颗晶莹贝齿,“那就有劳表哥了。”
顾珽与顾珣不敢再看。
茶舍三楼的一间雅舍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手中的青釉仿钧窑茶杯,望着姜翘一行人的离去,脸上显现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表妹?姜翘?竟然是她。
立在一旁的北辰望着主子脸上的神情,心念微动。
***
到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姜翘便与顾二顾三分开了。
姜翘主仆三人在管事嬷嬷的带领下,从镇国公府的偏门而入。
还没走两步,那嬷嬷对姜翘说道:"姑奶奶前几日去京郊泡温泉去了,尚未回府,她吩咐奴婢安顿好姑娘,你这几日先好生歇息。待姑奶奶回府了,自会见你的。"
姜翘主仆三人一愣,姜翘心里平添了几分忐忑。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自己太微不足道,所以才这样轻慢吗?
她迅速收敛起心里的浮思,面上情绪丝毫不显,含笑对林嬷嬷说道:“那有劳嬷嬷了。”
国公府气派且阔达,一路走来,有亭有廊,步移景换。
到底是老牌世家,国公府理家甚严,下人们既有规矩,都在有序的忙活着,轻手轻脚地在府里穿梭,就连眼珠子都不乱瞟。
至于会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子,这就很难说了。
这不,姜翘正要跨入角门,廊下几个婆子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又不知道是哪里的表小姐要来打秋风。”
“这国公府啊,年年都有上门来打秋风的穷酸亲戚,要么就是想借国公府的势头攀个高枝的。”
“也幸好老祖宗是个大善人,没将这些个没脸没皮的撵出去,这拐了十八条弯听也没听过的亲戚,也好意思上国公府的门。”
“这上一个来的表小姐还老国公爷的庶弟故交的长女的儿子的侍妾的姑妈家的侄子的表妹。”
……
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
金钏和含珠偷瞄了自家小姐,见她脸上无甚表情,才放下心来。
那前头领着带路的李嬷嬷,脸上则有些许尴尬,见这姜家商户女脸上毫无芥蒂,只心下纳罕,这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