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忠国老同志正在端着茶缸喝茶,太过震惊,手一抖,盖子掉在了地上。
黄岚的表现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一向端庄优雅面部也浮现怀疑人生的表情。
反应过来后,纪忠国狐疑地看着纪晏殊,“老二,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告诉人姑娘你的情况?”
“真的有人明知道你的问题还愿意嫁进咱家?”
这得多傻!
她父母呢?
小姑娘年轻不知道轻重,父母是过来人也不知道吗?
另一半穷点丑点都不怕,就怕没心。
你累了,他不会在乎,你生气了,他不会在乎,你失望了,他更不会在乎。
甚至连死,都无法在他心中泛起一点水花。
即便再喜欢那个人,天长日久的,又有几个能坚持?
纪晏殊的欢喜一点点冷却下来。
他确实没坦白自己的情况。
良久,他声音压抑地开口。
“不一样,她跟别人不一样。”
“看到她,我就无法移开视线,眼睛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影不舍得离开。”
“她的一举一动,都对我影响很大。”
“她遇到喜欢的衣服,我想替她买下来。”
“她苦恼自己的票据不够,我想把兜里所有票都掏出来给她。”
“她冲着售货员笑,我恨不得代替那个售货员。”
“她恶狠狠凶人,我都觉得非常可爱……”
听完,纪忠国和黄岚两位老同志傻眼了。
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这是咱儿子?
没被人掉包吧?
双方都看出对方的错愕和讶异。
黄岚眉头紧锁,“难道开窍了?”
字字句句的描述,分明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的心理。
自己儿子那毛病,还有治好的一天吗?
黄岚突然升起一股好奇,想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把自家儿子掰回正道。
纪忠国对于二儿子的道德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对他的行事作风还是有所了解。
这孩子清高孤傲,根本不屑说谎话。
他既然这样说,就说明对人家姑娘真的动心了。
这样好啊,不用担心凑成一对怨侣良心受谴责。
欣慰之余,纪忠国开始了解情况,“哪家的姑娘?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准备什么时候打结婚报告?”
“她叫林曦,今天认识的,准备现在就打结婚报告,爸,你给军区那边打个电话,让政委加急批我的结婚报告,材料我开车送过来,最迟明天中午就到。”
“明天中午到?”纪忠国倒吸一口气,“你小子准备连夜开车回去?”
纪晏殊在北部战区任职,距离京都四百多公里。
“对,我不想浪费时间!”
纪忠国很无语。
自己这儿子,不开窍的时候铁石心肠,不管姑娘做了什么,都一副清风拂山岗的模样,跟出家的和尚似的。
一旦动情,老房子着火,火急火燎的,竟然连一夜都不能等。
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儿子,他不禁感慨,“你在军中这么多年都没求我走过后门,看来这次真的动心了,成,这个电话我帮你打。”
说完,纪忠国起身,准备去打电话。
眼看父子两人都没抓住重点,黄岚同志急了,“等等,别急,先让我捋捋。”
她拽住丈夫后,瞪大眼睛死盯着儿子,“纪晏殊,你今天刚见人家小姑娘就要结婚?”
这速度,比上膛的子弹都快!
别人相亲,至少也得等个三五天磨合,自己儿子刚见面就兴冲冲结婚,真的靠谱吗?
“对,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黄岚一口气抛出一堆问题:
“你们了解对方吗?”
“她父母知道你要娶人家女儿吗?”
“商量过彩礼怎么给吗?”
“考虑过婚姻的责任和重量吗?”
“准备好面对现实和想象的落差了吗?”
“确定能做到相互扶持、相互包容吗?”
说完,黄岚按住额头。
本以为这孩子二十五已经稳重,不用自己操心,现在看看,还早的很。
纪晏殊并不意外母亲的责问,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林曦,十八岁,刚好领证的年纪,父亲是机械厂工程师,母亲为抢救集体财产去世,三个舅舅是烈士,全都在抗日中牺牲,外公为支持解放捐献了全部家产。”
说完这些,纪晏殊察觉到,父母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缓和。
纪忠国:烈士的后代,人品肯定不会差。
黄岚:这样家庭教养的姑娘,品性值得信任。
把父母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纪晏殊不紧不慢继续说。
“他爸娶了后妻,对她应该不太好。”
“身上穿的衣服洗的发白,袖子也稍微短了一些,鞋子也不太合脚,略微大了一些。”
“另外,手指虽然葱白,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应该经常干活。”
“但是这些好像并没有影响她。”
“曦曦性格很好,聪明又机灵,举手投足,神采飞扬,落落大方。”
如果林曦在场,肯定会犹豫要不要结婚。
纪晏殊太聪明了。
一个照面,什么都没透露的情况下,自己的情况就被扒了七八成。
然而,相处中,却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出。
又狗又心机。
跟这种人相处,压力山大!
听完,纪忠国和黄岚悲愤又欣慰。
痛心烈士后代没有被好好对待,又骄傲她在恶劣的环境下,依旧坚守自我,活出风采。
黄岚自诩不是情感细腻的人,得知这些后,心口依旧发酸,“政审材料准备好了吗?”
“回来之前,我就去街道办事处把材料全整理出来,家庭信息也是我从街道办员工那里打听出来的。”
“有关母亲、外公和舅舅的事,曦曦一个字都没提过。”
不卖惨,不炫耀。
纪忠国和黄岚越发欣赏。
黄岚看着不动如山的丈夫,急声催促,“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打电话啊,等曦曦进了咱家的门,亲爹也不能欺负我儿媳!”
“马上打,”纪忠国站起后,郑重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这么好的姑娘,别辜负,否则,即便亲儿子我也不会讲情面。”
亲耳听到父亲要求政委批下结婚报告后,纪晏殊心满意足地开车离开。
夜已深,天空漆黑,没有一丝亮光。
前路崎岖,然而,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热爱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