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棉被困在村子里的第六年。六年里,她逃跑了十多次,次次失败,次次被人套着麻袋扛在肩膀,原路折返的扔回这破村子里。
小棉清楚地记得,十岁那年,她被人卖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拐骗她的人是个中年老妇,她只见过那老妇一面,六年早该忘了很多事,可那张奸诈油腻的国字脸,却怎么也忘不掉。
不过确切来讲,小棉不是被拐骗,而是被穷的揭不开锅的父母,亲手送到了人贩子的手中。
记忆深处,十岁生日那天,她和父母还有姐姐吃了最后一顿饭。
她没想过,那是她和家人的最后一餐。
六年后细细想来,她时常坐在灶台前,咂摸着生日那天,父母和姐姐脸上的表情,那种明知她要被送走的不舍,以及不舍中强行拗出来的一丝愧疚。
六年不长也不短,一晃而过,磨平了些许叛逆,隐藏了些许不甘心。
明天就是小棉的生日,赶巧不赶巧的,在生日前一天,她来了那事……
她常听隔壁疯婆娘说,女娃来了这事之后,就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时常在半夜,听刘婶对杨富贵说,“等她来了那事后,你就照我说得做,从咱们买她到现在,白养了她六年!她也该生娃娃给咱家延续香火了!”
刘婶是杨富贵的娘,是从人贩子手里,把小棉买来这里的人。
杨富贵是个愚孝的残疾人,六年前的一场化工事故,炸断了他两根手指,胸口往下的皮肤全部烧伤溃烂,常年只能穿长衣长裤。
本在城里务工的杨富贵,因为那场事故,回到了穷乡僻壤的乡下。
刘婶用尽一生积蓄,给他买了个媳妇,便是小棉。小棉也慢慢明白,自己其实是“小媳妇”。
小棉常和隔壁疯婆娘聊天,疯婆娘同她一样,是被拐骗到这里的。
疯婆娘刚来这里时,也经常逃跑,有一次跑到了村口,差点上了一辆拉泥沙的货车,结果一步之遥,被人抓了回来,惨遭一顿毒打。
那之后,疯婆娘就疯了。可即便是疯了,疯婆娘也生了五个娃娃。
小棉心善,常把刘婶做的肉包子拿给疯婆娘吃,疯婆娘总露着耷垂的奶子,坐在家门口给孩子喂奶,她贼眉鼠眼的看着小棉,似疯似傻的说,“跑吧,沿着河一直跑,朝着月亮跑。”
小棉深深的记下了这句话,只是六年了,她都没发现这村子哪里存在着一条河。
灶台的火烧得正旺,小棉的脸被火烤的发红发烫,她往灶坑里续着柴火,柴火用尽,起身抬屁股的一瞬间,木凳子上赫然出现一小片血渍。
小棉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凳子上的这抹红,预示即将成为的疯婆娘那样的人。
她顿时觉得耻辱,燥热的室温下,那咸咸腥腥的味道提醒着她,绝不能被刘婶和杨富贵发现。
她舀着缸里的水,不停地往木凳子上浇,血渍被稀释冲洗,她急忙躲进屋子里,寻找可以更替的裤子。
家门外,刘婶抱着新砍的柴火进了院,嗓门极大,“柳小棉!一会儿的功夫你跑哪去了!”
小棉在衣柜里急忙翻找,随便找了条破洞长裤,迅速套在身上。
她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裤,一边提着裤腰,一边走出屋子,心虚道,“你打柴回来啦。”
小棉当即便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心虚,她可从未对刘婶这般热情过,前几次热情,都是她准备逃跑的时候。
这些年,刘婶对小棉一直都是警惕再警惕的状态,眼看着小棉一日日长大,原本婴儿肥的小脸蛋,愈加水嫩出落。
刘婶自己都没想到,闭眼买回来的媳妇,竟长得和仙女儿没两样。
刘婶就盼着小棉成为“女人”的那一天,同时也担心着,这么俊俏的脸蛋儿,肯定会被村里其他单身汉惦记,必然要严加看管。
刘婶撂下柴火进了屋,看到小棉挂在裤腰上的松垮裤子,一时起了疑心。
小棉随便把裤绳一系,弯身去抱柴火,“火烧着呢,没灭。”
可小棉根本不知晓,这种事应该如何处理,她什么都不懂,直至被刘婶看到裤子上的颜色。
刘婶的眼睛亮了,那亮光如同猛兽看到了猎物,她看到了杨家的未来。
后来的整整两周,小棉都被关在屋子里。
漫长的两周时间,小棉出奇的安静老实,她知道刘婶在盘算什么,之前的几次逃跑,已经让她摸透了刘婶的脾性,刘婶吃软不吃硬,她不得硬来。
这天夜里,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和红布子,刘婶算好了良辰吉日,明日就让小棉和杨富贵洞房花烛。
为了防止小棉逃跑,家中早就安装了防护栏,小棉娇嫩的双手抓在铁栏杆上,顺着半张脸大的缝隙,冲着刘婶说道,“你让我出去透透气,我被你关了两周,我想洗个澡。”
刘婶使劲白了柳小棉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死丫头在想什么,整个村子的人,都没你精没你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