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娇娇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她做的梦,越来越真实。
听说弥留之际,曾经的事会像走马灯一样重新来过。
她再一次看见了沈衡。
白娇娇仿佛回到了他们结婚那天。
破旧的茅草屋内,“囍”字通过煤油灯把整间房都映得通红,桌上放着半盘红枣和半盘花生,床上的被褥也全是新的。
沈衡结实的小臂撑在她身侧,整个人肌肉都绷地得紧紧的,油灯微弱的光将他坚毅的脸衬得略微柔和。
白娇娇没有像年轻时那样,从枕头底下拿出早就藏好的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而是伸手拥住了他,扣住他结实的臂膀。
沈衡深邃的双眸更沉了一些,捏着白娇娇的下巴:“你看清楚,我是谁?”
沈衡的语气并不算温柔,他向来就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他的眼睛还晃着油灯的光,白娇娇怔怔望着。
真好,就让她在这个梦里死了吧。
别再让她受病痛折磨,别再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了。
若她能重来,一定会在和沈衡初遇时就紧紧握住他的手,而不是等到最后才看清自己的心意,后悔莫及。
。
“滴哩嗒嘀嗒嘀嗒——”
村里的有线广播刺耳又粗糙地播着一段响亮的旋律,是叫醒大家上工的信号。
白娇娇被吵醒,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嘶!”浑身的酸痛令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眉头紧蹙,看见面前黄泥墙上大红喜字张扬地贴在那里,十分醒目,昨晚的记忆瞬间回收。
视线聚焦,白娇娇看清了,墙上近乎稀薄的劣质月份牌赫然写着1976年,6月7日。
是她被养父母送回十里村的第二年,她嫁给沈衡的第一天。
她重生了?
重生在十里村,重生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她没有回城找她的养父母,更没有失去沈衡!
白娇娇双手不由抓紧了床单,明明心中无比欢欣,却忍不住泪流满面,抽泣得太狠,浑身都在颤抖。
白娇娇两年前还叫丁娇娇,后来有一天,一个五官和丁母几乎一样的女孩找上门上来,说她才是丁家真正的女儿。
叫了十几年的爸妈变成了别人的,白娇娇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她像一个斗鸡一般,对丁世芳处处刁难,但丁世芳却如同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谁看了都会怜惜,遑论对她愧疚至深的父母。
白娇娇终于惹怒了养父母,被赶回了十里村。
为了回城,白娇娇不惜攀附村中的知青,将自己的名声糟践得一塌糊涂。
嫁给沈衡之后,即使沈衡对她百依百顺,给她吃穿,供她上学,但她却被回城的执念蒙蔽了双眼,毅然和沈衡离婚,却不知,回城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深渊。
丁世芳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柔弱可欺,她暗地里搞砸了她在大学的名声,又让毕业的她无处可去,流落在城市街头。
上辈子沈衡功成名就来找她复婚,她却因为自卑迟迟不肯答应,等她终于站到能和沈衡并肩的高度时,却和沈衡阴阳两隔。
“衡哥,衡哥……”
沈衡的死状仿佛历历在目,白娇娇呢喃着沈衡的名字。
上辈子的话,没说出口,这辈子她要用行动告诉沈衡,自己也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沈衡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白娇娇在炕上缩成一团,抱着腿哭得梨花带雨的画面。
他锋眉微皱,心中升起一番酸涩的滋味来。
语气却不善:“你都已经跟了我,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沈衡知道自己能娶到白娇娇,完全是因为趁人之危。
白娇娇落了水,自己把她救了上来,却被村里人看到他们俩湿漉漉地抱在一块,迫于闲言碎语的压力,白家才把白娇娇嫁给他。
白娇娇放在枕头底下的那把剪刀,沈衡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白娇娇昨天晚上突然乖顺了起来,沈衡这一早上脑子很乱,心中躁动地渴望白娇娇愿意跟他一块过日子。
可现在看着伏在膝盖上痛哭的白娇娇,沈衡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白娇娇闻言,身体不由颤了一下,她回头望去,见沈衡端着一个搪瓷盆,站在门口盯着她。
沈衡身形高大,把门挡得十分严实,因为逆着光,他显得格外不真实。
白娇娇迫切想要求证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第一反应就是朝沈衡奔过去。
白娇娇不管不顾地赤脚下了炕,却双腿无力,脚一软,就要往地下栽去。
就当白娇娇以为自己会摔跤的前一刻,搪瓷盆重重跌落在地上,一双结实的大手把她接住,怀中一片温软。
现下六月份,正是好天气,白娇娇身上只穿了件小背心,露出葱白般的玉臂,沈衡第一反应是别开了眼。
可转念一想,他都娶回家了,有什么不能看的?
沈衡理不直气也壮地看向白娇娇,粗声粗气:“干什么?”
十里村人人都怕沈衡,都说他是煞神。
沈衡习惯了以这幅凶相示人,却没想到白娇娇非但没被他吓住,还就势拱到了他怀里:“衡哥……”
“……”沈衡喉咙发紧,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
沈衡在自己炕前,抱着自个儿的女人,却手足无措,如同冰雕般的脸如今就像裂开了一条缝。
白娇娇吸着鼻,喜极而泣:“衡哥,呜呜……”
是活生生的沈衡,是他!
她真的重生了!
“哭什么哭,婚也结了,事情都办完了,你再后悔有什么用?”
沈衡虽然嘴上凶,他的手还在笨拙地轻轻拍着白娇娇的后背,底气不是那么足:“哭也晚了,你认命吧,你这辈子浑该跟着我。”
“衡哥,我,我……”
白娇娇自然无法和沈衡说起她重生一次的经历,也没办法给沈衡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强烈情感。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