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笼罩大地，光秃秃的树枝上结满了莹白的霜花，煞是好看。

“青城回去之后，我还能每天都见到你吗？”陌云漪捧起清水，打在面上。

“能呀。”青城拿着棉巾等在旁边。

“那……你不用管西苑皇上送给砚祈安的那些女子了吗？”

听到陌云漪的话，青城抿唇一笑，拿着棉巾轻轻为她净去脸上的水珠：

“相爷这次离京前，就遣散了西苑的那些女人。”

“啊？那他不怕皇上怪罪吗？”陌云漪强压下意欲翘起的唇角。

“皇上没那胆儿。”青城眸子一冷，不屑道。

青城拾起陌云漪颊边的鬓发，掖至她耳后，温声问：“郡主，今日想梳什么发式？”

陌云漪想了想，清亮亮的眼睛，划过一抹慧黠：“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陌云漪拉着青城跑回屋。

陌云漪笑吟吟地跑到砚祈安面前，握着玉石流苏簪的手藏在身后。

砚祈安正低头系着腰间玉带，一身月白窄袖蟒纹锦衣，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长身玉立，丰神挺秀。

瞧见陌云漪过来，砚祈安曲起指背敲在她额头：

“傻笑什么？”

陌云漪上前一步，抱住砚祈安的劲腰，靠在他胸口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然后，仰着小脸看向他，白嫩的脸颊漾着娇俏的梨涡，问他：

“你帮我绾发，好不好？”

今日便要回相府了，回去之后，他就会去上朝。

又会回到她醒来，他早就不在了的时光。

所以，她想趁现在让砚祈安再帮她绾一次发。

砚祈安低头，睥着笑得软甜的陌云漪，刮了下她的鼻梁，揶揄道：

“郡主，这点出息啊！就这点事儿，还用得着使个美人计？”

陌云漪眨眨眼，不用吗？

屋里没有镜子，砚祈安只能让陌云漪背对着自己站在他身前，她的发尖刚好到他下颌。

“转过去。”砚祈安提溜着陌云漪的肩膀，转了个圈儿。

“想梳什么样的？”砚祈安以指为梳，捋顺一头如瀑青丝。

“还是倭坠髻吧。”他第一次给她绾的就是倭坠髻。

“上次不就是这个，也不换换样？那簪子也是，买那么多，也不知道换着戴。”

砚祈安嘴上念着，陌云漪樱唇笑着。

徐徐的日光，追着冷玉般的长指，随着他的指尖翕动，幻成一个倭坠髻。

青丝低垂在耳侧，宛如玉兰花开，清丽无双。

“好了，转过来。”

陌云漪听话的转过身，砚祈安上下瞧了瞧，还行，没梳偏。

髻上的流苏玉簪随着陌云漪的转身，摇摇曳曳，在发间划了一道优美的弧，迎着光影，熠熠生辉。

“可惜没镜子，我看不到。”陌云漪有点遗憾地在屋子里瞧了瞧。

忽然，仰头看向砚祈安的眼睛，耀石般的瞳仁，清晰地映她。

陌云漪倚在他胸膛，凑近他的眼睛，如愿地看到了他眸子里的自己，遂弯起唇角，甜甜地笑了。

砚祈安眸色微动，低头在如糖似蜜的软唇上，轻啄了一下：“走吧。”

院子里早已停了两驾马车，砚祈安牵着陌云漪的手，坐上其中一驾马车。

苏婉和砚锦坐上另一驾。

这才是第五日，砚祈安的伤口还没好，回上京后又不好找大夫给他瞧，怕别人知道他受伤了。

于是，陌云漪就说带苏婉一起回去，砚锦很高兴，苏婉更高兴。

陌云漪推开车窗，群山环抱，雪雾缭绕，宛如仙境，壮丽如画。

来时，路匆匆，无心观之。

归时，车漫漫，寻心赏意。

经过一处村庄时，陌云漪瞧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站在路边雪地上，一笔一画地在认真写着字。

圆乎乎的小手握着树枝，可爱的小脸上漾着澄澈的笑，口中念念有词。

可惜离得有点远，陌云漪只能看到小女孩翕合的小嘴，听不清她的话。

陌云漪瞧见有村民在挂红灯笼，才想起再过半月就是新年了。

“等你好了，咱们去采买年货吧？”陌云漪手扶着窗框，亮着眼睛转头看向砚祈安。

砚祈安眉心微凝，不太知道陌云漪说的年货是什么。

任何节气节日于他和砚锦都是一样，并无区别，也从来没准备过。

“买什么？”砚祈安问。

“买灯笼、窗花、春联、坚果啊……”陌云漪如数家珍地说着。

在洛川时，一到新年都是她亲手为府中置办这些东西。

红彤彤，热闹闹，喜洋洋，才像新年嘛。

砚祈安勾了勾唇角，漆色的眸子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他有点期待过节了。

砚祈安抬手搭在陌云漪腰间，往回一带，揽入他怀里，亲了亲她的额角。来时漫长的路，在回时，意外地快。

入了上京，经过十里街时，陌云漪他们后面那驾马车忽然停了。

苏婉说饿了，要下车买点吃的，青霄便停了马车，等她。

苏婉在一个人很多的小摊，买了几张肉饼。

然后，又拿了两张，敲了敲陌云漪他们的车窗，扬声道：“相爷，吃点肉饼吧！”

“不用！”窗都未开，砚祈安冷声道。

原以为这是一个小插曲，结果第二日，凤梧来时，陌云漪才知道，并非那么简单。

***

“凤梧，你怎么来了？”陌云漪笑着去牵凤梧的手。

“来看看我们小郡主，有没有被人欺负啊？”凤梧顾盼生辉的眉眼，风姿楚楚地看向陌云漪。

“谁会欺负我啊？”陌云漪懵怔地眨眨眼。

凤梧脱下棉氅，拉着陌云漪坐下，问她：“砚相是不是带了个女人回来？”

“你怎么知道？”

凤梧抬起细白的柔夷，点点陌云漪眉心，叹了口气：“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她故意在人多的街上买东西，然后又坐上相府的马车，不就是想让人知道她是砚相带回来的嘛。”

“哦，这么回事啊，但我是让我砚祈安带她回来的呀。”陌云漪歪头，如实道。

凤梧看着陌云漪的表情，听着她对砚祈安的称呼。

忽然，嫣红的唇瓣勾起，如丝的媚眼，瞟向陌云漪，魅惑一笑：

“看来郡主和相爷相处的不错啊，我教的东西都用上了？”

盈盈绕绕的语调，问得人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