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稀稀拉拉的垂落在地面上,雷鸣伴着闪电肆无忌惮的劈打着江南小镇依山傍水的任何地方。
柳月芍觉得身体疲乏至极,却被雷声吵得难以入眠。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着,总觉得心头像压了块石头,连呼吸都使人惴惴不安。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然而忐忑的感觉越发清晰了,似乎雨夜里该会发生着意想不到的事。
“咚咚咚”,客栈外面好像有人在敲门。
柳月芍伸手支撑身体坐起,使劲的摇晃着头,试图让自己快点清醒。
“咚咚咚”,敲门声伴着雷鸣的响动越来越吵闹。真实而准确的灌入她的耳朵。
那确实是敲门声,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她从床上爬起,开始慌乱的穿着衣物。
今晚在客栈守夜的,是柳月芍的二女儿凤千秋。
凤千秋睡在客栈一楼,一个离大门极近的房间。如此就是方便夜里有突然到来的客官。
“来了,别敲了。”千秋一面快速套上一件青色棉布的外套,一面睡意朦胧的应答着。
这样的夜来扰梦,自然是让人不胜其烦。
千秋显然没有了耐性,粗鲁焦躁的拿开横在大门上的木杆,又解了锁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两个男子,长得清秀俊美。
一个身着黑纱白衣,腰间别着白玉带子,宽硕的手掌上握着一把玄铁的宝剑。
另一个男子穿着锦绸宝蓝长衫,外面套着赤红色马甲。左手的大拇指上还带着一个青玉扳指。虽不如前一个的相貌堂堂,却也是气宇轩昂。
千秋猝猝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大雨浸湿了他们的衣衫,豌豆大小的雨滴从脸颊滴滴答答的落下。
“姑娘,劳烦你为我们开间房间吧。”穿宝蓝衣衫的男子,定定望着千秋的眼睛,带几分恳切的说到。
“公子半夜敲门,已令人生疑,且我们客栈多是女人,怕是不方便留下公子吧。”千秋回望过去,那男子的眼睛黑得发亮,像极了夜闪着暗光的珠子。
千秋倒是也不惧,在客栈里久了,哪里会没有半点的定力呢。
她不语,退身想要关门。
“烦请姑娘通融可好?”,一直不曾说话的白衣男子一只手抵挡住了几欲关上的木门,另一只手上握着一定银子伸向千秋。
千秋低头望着那定足有好几两的银子,还未来得及伸手接住,耳畔就响了起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声。
“雨夜难行,还请公子快些进来。”千秋转过头,便见母亲柳月芍站在自己身后,殷勤的笑着说到。
柳月芍穿了一身鹅黄烙金色杜鹃花的修长襦裙,裙身外还系着赤橙的浣纱带子。虽是比不得年轻女子的娇媚,却还隐隐藏着几分韵味,宛若珍珠一般,温雅而沉淀。
那两个男子顺势进屋了。他将银子放在堂中水曲柳木的长桌上,恭敬的说到:“叨扰掌柜的了。”
柳月芍顺了顺自己耳旁的一缕青丝,对着站在一边的千秋说到:“快带公子去上房歇着。”
千秋分别给他们安排了客栈里的两间上房,便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柳月芍的“双凤楼”是云山城里为数不多的客栈之一,城里人少,本没有多少人住店。便是靠着柳月芍的一手好厨艺,她也俨然算是城内的有钱人。
可怜命苦,在二八年华的时候嫁来云山城,本也怀着岁月静好的痴愿。
奈何嫁了个病秧子,她夫君尚且在她怀着二女儿千秋时就撒手人寰了。
留下这双凤楼,丢给柳月芍照料。女人孤苦,还有两个女儿,免不了的艰难。好在城内大理寺少卿莫无生时时帮衬,便也点点熬下来了。
“两位公子到了。”千秋掌灯为二人缓缓推开门扇。
一名男子接过她手中的灯,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像极了狡猾的狐狸。
“双凤楼,你是大凤还是小凤啊?如此妙龄可有婚配?若是未有婚配不如跟了我。”
带着戏谑的声音落入千秋耳中,本被扰了美梦,如今遭到了调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未等男子说完,千秋将门重重一摔,“你不配。”
其实千秋的小心思一直在邢扶游身上。
邢扶游出生于医药世家。生得俊朗,又识文断字,早早便成了云山城里的第一个秀才。
他时常爱在柳树下读诗书给千秋听。
千秋听不懂哪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但是她记得,记得邢扶游说过,等他金榜题名就来娶她过门。
但她却不知道邢扶游的梦里只会有琉璃。
琉璃是回春楼里的花魁,回春楼是云山城唯一的妓院。那里长年莺歌燕舞,女人们都厌恶唾弃,男人们都心驰神往。
回春楼里的姑娘个定个的娉婷婀娜,却都比不过琉璃半分,凤眼轻启,已是显不尽的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