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汐昭还是强打着精神,向他走去,她虽然努力想忘掉刚刚那个洞若观火的眼神,但心还是渐渐冷了下去,再也提不起热情去演绎在脑子预演过无数遍的情节。
到他身边,想落落大方地想挽进他的臂弯,可到底的提不起勇气,只能低着头,局促不安地抓着手中的包包,看着脚尖咬唇道,走吧。
声音也是低低的。
如果由旁人看来,韩汐昭站在他身边,是娇柔羞涩。
可是她自己,明白她是这么的难堪和多余。
走吧。项宇天只说了这一句,便上了车,连车门也没有为她开。
韩汐昭紧随其后,愈加忸怩不安,如坐针毡,她知道自己丢人现眼了,她与何薇薇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她怎么可能模仿得了。
看着她想只鸵鸟一样几乎要钻到座位里去,项宇天觉得有几分好笑,她在他面前扮贤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怎么就觉得这样难堪。
可转念一想,又不觉有几分心酸不忍,韩汐昭多么明艳的一个人啊,如今,也渐渐褪去一身骄傲,变得如此庸凡,去扮演一个她一向嗤之以鼻的人。
而韩汐昭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慢慢挺直了腰杆,一脸正色端坐着,也不言语,很像电视剧里那些手握大权准备发落小妾的正房大太太,冷漠疏离,充满戒备。
我要去买花。过了一会儿,韩汐昭突然道。
项宇天不可置否,但路过花店,还是停了车,韩汐昭推门而下的动作干净利落,半分的犹豫也会让项宇天觉得她是在暗示他陪着她一起去,她不愿。
可是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车门关上的声音,很明显是项宇天下来了,她很想装作没听见,可脚步却不争气地随着关门声停了下来,而且,再无法向前。回头看时,他正往自己这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从她身边走过去。
还不走吗?项宇天停住,回身淡淡看了她一眼。
韩汐昭会意,走在他身后。
不过是一起买个花,在韩汐昭心中,已是一石激起三层浪,先是出乎意料惊讶不已,紧接着是惊喜万状,但喜悦之情才上心头,转眼又一落千丈酸涩难明。
一切不过是为了爷爷罢了。
步入花店,争艳明媚的各色花朵尽入眼帘,尤其是那片娇艳欲滴的艳色玫瑰,当真是夺人眼球。
韩汐昭匆匆移开视线,今晚十二点之后,就是情人节,属于心意相通的爱侣,不是她能过的节日。
她拿起一束白百合,走到柜台,全程几乎是目不斜视。结账。
服务员却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完全没有接收到韩汐昭脸上转达出来想快快离开的信息,一边结账一边像项宇天推销,先生,十二点之后就是情人节了,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这个时候,韩汐昭已经拿到了花,转身要往门外去。
要不要买一束?项宇天拉住她,问道。
韩汐昭这个时候脸上已经很难看了,只见她冷声道,不用了,我不喜欢玫瑰。
话一说完,便大步走出了花店,这份难堪令她半刻也无法停留,什么叫要不要买一束,爱不是这样表达的,不爱,也不必这般羞辱。
爷爷是他们唯一恩爱的理由,现在她早已失去了借口,不必再演戏给任何人看了。
项宇天还是捧了一束玫瑰出来,韩汐昭连再说一句我说了我不喜欢玫瑰的资格都没有,生怕自己一说,被项宇天一句这是送给薇薇的话驳回来,到时候,连自作多情的余地也没有。
一路上,韩汐昭一直看着窗外,道路和街景不断闪过,又有新的补上来,韩汐昭忽然明白,也许世间本没有无可替代这回事,是她太想要成为唯一,又对此深信不疑罢了。
突然想问候林宵,拿出手机,手上却没有动作,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不能轻松过关,当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哪怕明明知道这是每一个人最后的归宿,也还是会为此感到痛苦不堪。
还是算了吧。
她宁可一个人舔舐伤口,也不愿被人嘘寒问暖,何况是林宵呢,所谓关怀,不过是为求自己心安,事实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人这伤的来处,多么残忍,就像被人给了要命的疼痛,也不能说人家一句话的不是,因为他刚刚带着满怀关切的笑容,无比无辜的语气问了你,你还好吗,有没有事?
韩汐昭放下手机,整个人都变得阴郁了起来。
进了医院,站在病房前,韩汐昭深提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脸上由阴转晴,竟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仿如雨后初阳,那么清新温暖,令人心旷神怡。
推门进去。
爷爷,我来看你啦。这是韩汐昭在爷爷面前惯有的姿态,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撒娇永远天真。
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百合呢。明明没有人搭理,她还是一副兴冲冲的模样。
项宇天没有她那样切换自如的演技,他最多就只是把事情放入心中,不去表现情绪,故意去换上与自己心情格格不入的伪装,他做不到,也未曾试过。
走进来之后,他心情越发沉重,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始的,明明早上醒来,他心情还是很好的。
项宇天看着床上的老人,也开始有些伤感,林宵的爷爷和爷爷一般年纪,活到现在,可以说是寿终正寝,他尚且觉得惋惜。自家爷爷躺在床上,实在是有损他老人家的威严,爷爷那么高傲一个人,如何忍受得了变成这副模样的自己。
项宇天望着眼前这个自己几乎仰视了一生的老人,柔和的眼神中还是带上了深深的悲伤。
韩汐昭清脆的声音像是附着了一股古老的神秘的魔力,催眠似的把他带向记忆中的远方。
那是早春时节,项家花园里青青一片嫩草色,生机无声无息地在各处蔓延,迎春花已经开了,黄灿灿的一团,极为亮眼。
有隐约的声音传来,但听不清楚,循声走去,渐渐清晰了起来,这是一个低沉严厉的声音。
立好了,手不要打弯。
身体要直,不要抖。
视野发生了变换,一个男人背手而站,一股自内而外的威严感侵压而来,令人不敢直视。
再往前一点,有一个男孩正在树下倒立,孩子尚未长成,但眉眼五官已经初具雏形,已是仪表堂堂的佳容,这正是年少时的项宇天。
倒立,只是体能训练之一,一米之外,还站着个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全是委屈和心疼,眼巴巴地盯着小小少年看,真是一副惹人怜爱的可怜样,她手中还抱着一件外套和保温杯。
项宇天知道里面装的是姜水,他每天训练的时候,明明是无暇看顾韩汐昭的,可现在,他却能清晰的看到她面上所有神情。
他想,自己是在做梦吧。不过,从现在,以一个男人的眼光去看,韩汐昭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小小年纪,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就让人怜惜,难怪他会这么疼爱她。
意犹未尽,想着往里探究,神思却在那一刻重会大脑,病床边的韩汐昭已经不说话了,这会儿正在观察器械上显示的数据,项宇天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却好像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又看了一眼韩汐昭,一点也没有长残,反而更加美了,是一种初看惊心,再看入迷的娇媚。
他见过的美女不在少数,但像韩汐昭这样的,明眸皓齿,笑起来眼若星辰,半数里清纯无害,举手投足间娇俏灵动,无意中又妩媚动人,风情展露的,他再没有见过。
冰肌玉骨,韩汐昭又恰有一副天然的好皮囊
就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起,他看了一眼,起身往外。
韩汐昭转身看他身影走出去,鬼使神差的也跟着走出去。
只听见项宇天柔声说我现在在医院,她过去把电话抢了下来,夹枪带棒道,不好意思啊薇薇,这个晚上,宇天要和我一起等待明天情人节的到来,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我想你也没有心思吃晚餐了。
项宇天把手机夺走之后,发现韩汐昭已经挂了电话,正想发火,看韩汐昭努着嘴巴提醒他爷爷还在,面对韩汐昭不收敛的嚣张,他也只能收起火气。
在爷爷面前,他不会对她如何,所有不满只换作恶狠狠地朝她瞪过去的一个眼神。
离开医院之后,两人一起回家,一上车,韩汐昭就倦意浓浓的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两个人之间会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她选择不去面对,她是累了,才不想说话的。
林婶已经在准备晚餐,韩汐昭回到家,便上了楼,倒是项宇天,悠哉悠哉地在沙发上看起杂志来。